第十三章，那花·归来
第十三章，那花·归来（一）
花泫做了一个梦，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她看到之前在水面上的雕像碎开，变成了一个穿着水红色留仙裙的妙龄女子，女子似是看着她，又似通过她看着某人。
花泫莫名地觉得这女子甚是熟悉，她牵引着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。
有两个字堵在喉咙里，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女子嫣然一笑，那笑里，带着期待，带着宽容，或是还有其他的什么。
转眼间，女子来到了一个花园，里面开着各色各样的花朵，看到女子的到来，花儿兴奋地摇摆着腰肢，花朵偏向女子的方向，就像是，对着国王顶礼膜拜的臣民。‘万花之王’，看着这一幕，花泫竟是有这样的感觉。
失神间，花泫随着女子的目光，看到一个四五岁穿着素衣的小女孩儿走出房间，迷迷糊糊地到旁边的厕所出恭。她擦了一下眼睛，清醒了不少，看到站在花丛中笑意盈盈的女子，竟是定住了脚般，不多会儿，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。
看着这一幕，花泫竟是有一种她们本来就是一体的错觉，她们的眉目间，是那样地相似。
不经意看到周围的池塘，再看到小女孩儿身后的那个房间，花泫陡然发现，那竟是自己的房间，所以说这里是花府，而那个女孩儿，竟是自己么？花泫踉跄地后退两步，而脚下的花朵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惊慌般，安静下来不再摇摆。
不知怎么的，看着小女孩儿那精致的容颜，花泫竟是觉得有一些怪异，却是不知道怪哉哪里。
“你来了。”朱唇轻启，却是稚嫩的声音里是却尽是成熟、沧桑，就像等了好久好久，终于等到了自己期待的人。
“这份容貌，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的。”说话间，女子已经到了小花泫的面前，叹息着。
“你可是引以为傲的呢。”不过，小花泫有些苦恼地看着女子，“真的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啊。”
“放心啦，有我在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。”
女子摊开手掌，一片透明的花瓣出现在她手上，把小指放进嘴巴里咬出血，她把血滴到花瓣上，花瓣竟是有了生命般，慢慢变大，变成了一张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脸。
花泫还来不及惊讶，就见女子把花瓣贴到小女孩儿脸上，那花瓣，竟是活了般，小女孩儿的脸变得平凡起来。见状，花泫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，觉得那小女孩儿熟悉了不少。
女子牵着小女孩儿的手，走到花丛中，蹲下来抚摸着花朵，“你可得照顾好这些花朵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小女孩儿保证着说道。同样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那些花朵，花泫惊讶地发现，花丛里那些花骨朵也开了苞，绽放出来，散发着清香。
“对不起，你不能记住这些的。”女子有些抱歉地说道，随即把自己的手按在小女孩儿的眉心，深邃的眸子看着小女孩儿的眼睛，似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。“花泫，忘了吧，要坚强地活着，保护好这些花儿，保护好你阿娘。”
听了女子的话，小女孩儿闭上了眼睛，女子把她放在花丛中，看到树枝上的一只猫头鹰，她捡起一颗小石头扔在它的身上，猫头鹰惊叫了一声。女子不舍地看了小女孩儿一眼，化作一缕轻烟藏在一朵桃花身上。
听到声响，一个妇人急忙走出来，看到躺在花丛中的小女孩儿，她惊慌地叫道“阿泫！”随即把小女孩儿抱进怀里，打量了下四周，见没有人，便快速把小女孩儿抱着走进房间。
“阿娘！”自从妇人出现，花泫便再也没有注意到其他，而阿娘，径自从自己的旁边走过。
直到门关上，花泫再也忍不住，大哭起来。
花泫看到女子突然站到自己面前，即使她没有说什么，花泫也能感觉到她的体贴，她的温暖，不知怎么的，花泫竟是停止了哭泣，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，她想问女子为什么能看见她，却是说不出话来。
“不要哭，阿泫。”女子拿出丝绢，擦去花泫脸上的泪水。
“不要走！”花泫突然感到惊慌，在心底大吼道。
眨眼间，花泫又来到了花葙的湖边，她看到那个女子向她笑了笑，转身朝水面上飞去，再次变成了石像，而这时候，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、满头白发的女子出现在湖面上，她站到湖面上，单膝跪在石像面前，恭敬地看了她一眼，随即飞到花葙的边境，也眺望着湖面，似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，她把头上的花簪放在手上，变成了一个权杖，她自己也化作了一个石像。
只剩下花泫一个人，在花府的十五年里的那些过往，竟是走马观花一样在她眼前重现了一遍，她看到宁青和花雅成亲后一年便生了一个儿子，看到他高榜中举，做了朝廷命官，而自己，对此却是无动于衷，看着那人，竟是看着一个路人一样。花泫也看到了自己死后阿娘伤心欲绝竟是要投河自尽，心里一阵恐慌，不过，幸好有那个渔人。
“阿娘，阿娘！”花泫哭泣着大叫道。
“泫姐姐，你怎么了？”芜絮见花泫在梦中也哭泣着，大叫个不停，急忙把她叫醒。
花泫睁开眼睛，感觉眼皮有些沉重，她迷茫地打量着四周，发现这里是他们在外城住的一个客栈，花泫迷茫地看着芜絮，“小絮，我怎么了？”感觉到脸上有些冰冷，花泫把手放上去，竟是摸到了泪水。
芜絮担心地看着花泫，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，“你在梦中一会儿叫着我的名字，一会儿叫着阿娘，你梦到什么了？”这些天来，泫主一直不曾提起在人间的事，而现在，是想起了吗？那样强大的泫主，怎么能露出无助的表情呢。
是因为，记忆在慢慢地恢复了吗？芜絮暗想着。
听到芜絮的话，花泫才想起之前自己梦到的那些事。
“小絮，现在，我娘亲怎么样了，你，你一定有办法知道的，是吗？”那是她在人间唯一的牵挂啊，那个女人，从来都把自己当作心头肉的。
“你为什么突然提起了她？”
“大概是因为，梦到了吧！”花泫站起来，打开窗户，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花仙、花妖。过了好一会儿，花泫才继续说道“刚来到这里的时候，我还存着可以回去的，那些事，也慢慢地抛在脑后了，偶尔也会想起阿娘。后来，经历了这么多，我才发现，我才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幼稚，对于他们来说，我是个已经死了的人，去了又能怎样呢。”
收拾好心情，花泫继续说道，“况且，来到花葙以后，我感觉自己竟是很熟悉一般，就像，我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。”
“花泫姐姐····”芜絮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花泫握住芜絮的手，带着一丝祈求看着她，“小絮，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？我只想看看，阿娘她现在生活得好不好，只要看一眼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“跟我来吧！”花泫跟着芜絮，飞到了花葙河岸的一座石桥上。“这是···”花泫有些不明所以。
只见芜絮取下头上的花簪，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，围绕着花簪转了一圈，闭上眼睛，把花簪扔进水里，片刻后花簪又回到了芜絮的手上。
见状，花泫立刻飞到芜絮身边。看见她们脚下的水形成了一个大漩涡，大漩涡渐渐停止了转动，平静下来，就像一面圆圆的镜子。
“你仔细看吧！”
花泫便一直盯着面前的水看，映入她眼里的，是自己被人装进麻袋里扔进花葙湖里，之后阿娘对着湖面说了些什么，便投进湖里。
花泫大吃一惊，幸好之后湖面上一个渔人跳进湖里，把阿娘救出来。
之后，阿娘不再有什么轻生的念头，从花府出来后，她也住到了岸边，以织衣卖鱼为生。后来，阿娘和救了她的渔人生活在一起。不久之后，两人在湖面上成了亲，一年以后，阿娘生了一个白胖小子，她的生活里，充满了欢声笑语，只是，偶尔看着静悄悄的湖面，眼睛里会流露出想念与痛苦的神色，有时半夜从梦中惊醒，叫着‘阿泫’，脸上，是未干的泪水，而这时，她身旁的男子会倒给她一杯茶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，给予她支撑。
“花泫姐姐。”水里的画面消失了，芜絮看到花泫脸上有着欣慰之色。“阿娘会幸福下去的，是吧？”她知道，那个淳朴的渔人会一直爱着她的阿娘，而那个白胖小子，会代替自己好好地照顾着阿娘，自己给阿娘带来的悲伤与痛苦，会由弟弟来抹去。“这样，就很好了！”上天，待她还是不薄的。
“小絮，我阿娘会活到多少岁？”
“我曾经到地府去看过，你阿娘会活到五十岁。”
花泫如被雷击中一般，大脑一片空白，阿娘现在已经四十岁了，也就是说····“那，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延长她的寿命？”
芜絮摇摇头，“万事万物间，皆有定律，生灵之间一直维持着平衡，那是不可以打破的。”看到花泫失望的样子，芜絮补充道，“不过你放心，我会帮你，至少，让阿娘在有生之年无病无灾，生活得幸福快乐，你弟弟，也会有一个美满的人生。”
“谢谢你，小絮。”这样，就很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