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，那个人·陨落（二）
花泫吐了一下舌头，看到娘亲慈爱的神情，鼓起勇气地说道“阿娘，等下我去采办菜蔬的时候，就要去找青哥哥，我要把这个刺绣送给他！”
“唉，女大不由娘啊！”花姨娘假装失落地抹了一把眼泪。
看到娘亲这样，花泫更加地难为情了，偏过头紧紧握住刺绣。
“嘭嘭嘭！”激烈的敲门声响起，花姨娘赶紧站起来，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。
“二小姐，快开门！”一个粗声大气的女声在门口响起。
花泫把刺绣藏在袖口，站起来去开门。
门打开，女人未经过允许便走到椅子边坐下，看到旁边的糕饼，拿起一块一口吞下，“嗯，花姨娘，你做的糕饼就是好吃！”
花姨娘拉住花泫，知道她情绪很激动，使了个眼色。“那，你们有事慢慢聊，我出去做事了，二小姐。”
女人不屑地嗤了一声，“什么聊啊！她是二小姐，我是下人一个罢了！等下还要去采办府里要用的东西呢。”
“花姨娘，你先回去做事吧！我有事再找你。”语气里，没有一丝愤怒，也没有刚才的欣喜。
“好的，二小姐！”花泫转过身，笑着对旁边的人说道，“李妈，趁时间早，我们走吧！”
李妈急忙摆摆手，“二小姐，你可别叫我李妈，我是下人，你是小姐，我怎么担得起这样的称呼呢，你这不是折煞我了吗？”明明是该有的恐惧，却变成了傲慢。
“什么小姐不小姐的，不都一样吗？”身份不同又如何，地位摆在那里。对于这样的冷嘲热讽，花泫见多了，也就习惯了，比这厉害十倍的，她都听过了。
两人相顾无言地走到市集，花泫熟稔地在各个摊点走来走去，问问价钱，不多会儿，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。
摸了一下袖口里的鸳鸯刺绣，花泫拉住李妈的衣服。感觉到花泫的接触，李妈像逼瘟疫似的打开花泫的手，往前走去。
揉了一下通红的手，花泫对李妈说道，“李夫人，我到那边去看一下，等会儿我们在这里汇合，好吗？”
有时候，一个称呼，似乎就显得自己比对方高贵不少。
“去吧去吧！”看到花泫走远，李妈不屑地吐了一下口水，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，比花家的一条狗都不如！
花家大小姐花雅和丫鬟从布庄里走出来，看到对面那个穿着一身素衣的人一直往一个客栈走去。
“咦，大小姐，那不是花泫吗？”在私下里，丫鬟们没有称花泫‘二小姐’，都是直呼其名的。
“嗯，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。”
“说不定啊，是去勾搭汉子呢，她娘亲不就是这样才成为花姨娘的吗？”
“呵，平时一副清高得不得了的样子，骨子里还不是和她娘一样贱！走吧，我们去捉奸！”想到花泫即将遭受的惩罚，花雅心里隐隐有些激动，说不定，还能借此机会把这下作的丫头赶出府呢。
花泫到了客栈，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那人，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，缓缓走过去。
“青哥哥。”花泫轻声唤道。
宁青听到熟悉的声音，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，抬起头，却是另一番神情，“阿泫，你来了。”仿佛早就料定般，宁青宠溺的眼神投向花泫，在这一刻，人世间的一切都静止了，他的眼睛里，心里都只装得下眼前这位穿着素衣的平凡的姑娘。
不管相处了多久，花泫看着宁青，都会脸红。
只因为，这是一位走进她心房的浊世佳公子。“翩翩浊世佳公子，富贵功名总等闲”，世间所有的风采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，看着他，多么沉寂的心会泛起丝丝涟漪，你却不愿意，这涟漪，打搅了公子的温润，风，也忍不住为他静止。
‘谦谦君子，如墨如玉’，每次看到宁青，花泫都会有这样的想法。
即使穿着一身素衣，身上也有着难掩的优雅。
他的一笑，足以沁人心脾，抚平心间的所有创伤与沉闷。
“阿泫，你在看什么呢。”见花泫看自己看得入神，宁青打趣道。
花泫的脸霎时变得通红，“没，我没看什么。”
宁青放下手上的书，倒上半杯茶递给花泫，“你跑过来也累了吧！先喝点茶。”
花泫点点头，两手紧紧地握住杯子，只因为，这上面还有那人的温度，这样，也算是间接牵手了吧！
“阿泫，我们去看海棠花吧，听说，海棠花正开得盛。”宁青把书放到腰间，开口说道。一直以来，花泫都很喜欢花儿，相识的第一天，宁青就知道了。
果不其然，听到宁青的话，花泫欣喜地点头，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客栈。
待两人离开后，花雅和丫鬟也从客栈里走出来，站在客栈门口看着携手而去的两人。
“没想到，这野汉子挺俊朗的，是吧，小姐？”小春有些失神地对花雅说道，不过和那相貌平平的花泫在一起也是委屈他了。见大小姐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，小春抬头看向花雅，只见花雅眼睛里流露着惊艳之色，盯着那浊世佳公子的背影，眼神里透露着志在必得。
“大小姐！”小春的手在花雅面前晃了晃。
“啊，什么？”回过神来，花雅有些不明所以。
“大小姐，我们回去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和太太吧！到时候，花泫一定会被赶出来的！”
花雅眼珠子转了转，眯缝着眼睛，冷笑道，“那不是正如她的意吗？我有更好的主意，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俊朗的人儿呢。”第一眼，她便喜欢那个书生了。
小春有些惊讶，“可是，那位公子喜欢的是花泫呀，看样子，他们感情很好呀。”
花雅不屑道，“从小到大，她争得过我吗？她连吱都不敢吱一声，我想要的东西，就一定会得到。”最好的猎人，总是会做好万全的准备，才把网撒向猎物。不多时，一个主意便在花雅的脑海里形成。
“春风用意匀颜色，销得携觞与赋诗。?秾丽最宜新著雨，娇饶全在欲开时。
莫愁粉黛临窗懒，梁广丹青点笔迟。
朝醉暮吟看不足，羡他蝴蝶宿深枝”
入眼的，全是一片红色花海，花泫不禁想起了之前在书上看到的诗，即使海棠没有任何香味，花泫还是知道海棠的香魂在绿色的枝叶上缠绕着，一直不曾离去。
“阿泫，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花朵呢。”宁青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。
“这个啊，我也不知道诶，一直以来，我都喜欢的，就好像，她们是我的兄弟姐妹。”花泫回头看着宁青，“宁哥哥，你知道海棠花为什么没有香味吗？你知道海棠花为什么叫海棠吗？”
宁青有些好笑的看着花泫，“就算是江湖百晓通，也不能回答你这些问题吧！我只是一介书生罢了，哪会知道这些。”
花泫有些得意地说道，“跟你说，我知道哦！”
“哦！那你说说看。”
“在玉帝的御花园里有个花神叫玉女。因为嫦娥温柔又漂亮，玉女与嫦娥就成了好朋友，并经常到广寒宫去玩。有一次，玉女看见广寒宫里新种了十盆奇花。那是一种从未见过的仙花，小花数朵簇生成伞形，甚是奇巧可爱。花蕾是红色的，花朵儿却是娇羞的淡红色。花枝上还结着果实，长长的椭圆形、黄黄的颜色。花儿和果儿都散发出浓郁的香味，实在逗人喜爱。玉女想到玉帝的御花园中什么花儿都有，唯独没有这种花。因此请求嫦娥姐姐送她一盆，好拿回去栽种在御花园里。
不过呢，这花啊，是如来佛祖特意从天竺带来庆贺王母娘娘的寿辰，暂时放在广寒宫里，嫦娥是说什么也不肯的。奈何嫦娥禁不住玉女的央求，就答应了。
得到了这盆馨香迷人的奇花，玉女高兴地走出去，哪曾想在广寒宫门口就碰到了王母娘娘，王母一看便明白了，随即大发雷霆，斥责嫦娥和玉女的胆大妄为，夺过玉兔的石杵，将玉女和她手中的那盆花儿一起打下了凡间。
这盆花正巧落在一个靠种花为生计的老汉的花园中，老汉有个女儿叫海棠，姑娘的面貌也像花儿一样美丽。老汉是个惜花之人，见这花是如此地美丽，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培育这花。见这花没有名字，就称它作‘海棠花’。
只是海棠花儿虽被爱花的老汉接住了，并且从此培植在人间，但它的香魂却随风飘去了。这就是为什么有人棠花原有天香，如今却没有了香味的缘由。”
宁青刮了一下花泫的鼻子，“没想到，你懂得这么多呢。”若不是真正的惜花之人，也不会了解到这么多吧！
“还没完呢，后来啊，玉女对这花实在想念得紧，在死后就把自己的魂魄留在世间，一直陪伴着海棠花，所以说，海棠花还是有了自己的香魂。”
花泫看到，香魂从枝叶上离开，化作一个穿着粉红缕衣的女子，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，看到花泫身旁的男子，海棠捂住自己的鼻子，再次化作一缕看不见的青烟，回到枝叶上。这人间的气息，越来越混浊了。
两人都沉默着，牵着手，漫步在这红色与粉红色相间的花海里。
“宁哥哥，过段日子，我就向阿爹请求，同意我搬出府，那时候，我就和你住在一起，你负责好好念书，争取早日考取功名，我呢，就负责打理家里，为你做饭，为你洗衣。”即将分别的时候，花泫拉住宁青的手，郑重地说道。
宁青感动地看着花泫，“阿泫，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么牺牲的，我喜欢你，不是因为你能帮我做什么，只是因为喜欢你，喜欢你的善良，你的率真。再怎么说，你都是二小姐，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呢。你放心，待我高榜提名归来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八抬大轿来迎娶你！”
“可是，我想待在你身边啊！”
“傻瓜，我们这样也挺好的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