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画屏天畔
她不会再那人在一起,他知道,他知道央儿再也不会回到那人身边,可是午夜梦回、断肠深处,那个令她痛彻心扉的人,任谁却也是拔不掉、去不了!就那样长在木未央的心头,深深渗入她的每一滴血液里,若是要连根拔起,除非血液流尽、除非死!
沈懿君只觉心头气血逆涌,却是生生呕出一口血来,喷在木未央月白的锦衣上。他顾不得唇边的血迹,连忙擦拭木未央的衣服,想要擦掉上面的血迹,却是越擦,红色晕染的范围越是越大。沈懿君顿时有些手脚慌乱来。
正在这时,木未央却是翻了个身,往沈懿君怀里拱了拱,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,却是睡着了。
沈懿君不禁苦笑。这才擦了擦唇边的血迹,也不再敢惊动木未央,抱着她的胳膊一动也不敢动。
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路上,路上人来人往,热闹还没有散去。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,还有各种欢笑声、嬉闹声。
而沈懿君却只觉得,怀里的这个女子,才是他的整个世界。
纵使这尘世繁华无比,可属于他的幸福,只在怀中女子身上。
裴锦瑟再见到木未央的时候,却是被一黑衣男子送至木未央的面前的。木未央彼时,正窝在被窝里睡懒觉。
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,暖暖的太阳照射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。芷凝和几个丫鬟站在房门口,却是走来走去,急得不得了。但又想起一个时辰前,芷凝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叫木未央起床时,木未央只冷冷地扔出一句话,吓得谁也不赶紧去叫王爷府的“殊落郡主”起床了。
裴锦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一黑衣男子送至王爷府的。
众人皆以之为奇。
这黑衣男子是谁? 这裴锦瑟又是怎么回事?一向骄横孤傲的她,竟这样乖乖的跟在黑衣男子的身后,一言不发。这世上除了木未央,没想到还有人能治得了这个御封的公主。
他们所不知道的是,这个黑衣男子,乃是“诀衣阁”木未央身边的第一护法萧幕。
木未央慵懒地躺在床上,不愿睁开眼睛,不愿动。阳光斜照在她的发丝上,反射出璀璨的光晕来。她早就听出芷凝她们在门口转来转去的声音,可她就是不想动。种种诸多人和事,令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。
她答应了宫莫宸要给他一个机会,她清晰地感觉到了沈懿君滴在她脸上的泪珠,她无法为裴锦瑟织出一个美丽的幸福人生,她无法让自己摆脱黑暗的梦靥。
还是睡觉好啊!还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管来得爽!
房间外萧幕固有的走路声音传来,木未央眼珠一动,一个想法在心中冒出。
正在这时,房间外芷凝的声音响起:“小姐,该起床了。萧公子和‘连城公主’来来了。”
木未央伸了个懒腰,打了个哈欠,才懒洋洋的说道:“让他们在外面先候着。芷凝你进来替我梳洗,其他人都退下吧。没我同意,任何人不准踏入这个院落一步。”
众人自是照办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响,芷凝端水进来。
不过半个时辰,一切便收拾妥当。芷凝退出房间,关住房门,立在门口。
萧幕、裴锦瑟两人此刻静静地站立在木未央面前,头微低。
却是萧幕先开了口:“阁主,赤衣门门主裴锦瑟违反阁中规矩,在没有阁主的允诺下,私自于‘满庭芳’恣意泄露阁中信息。特来请示阁主,该如何让处置?”
木未央拿银针剃了剃香炉里的香灰,然后道:“一切按阁中规矩处置。”
萧幕鞠了一躬,抱拳道:“是,阁主。”
裴锦瑟则是急急叫了声:“姐姐。”
木未央却是正言道:“瑟儿,你既是我的妹妹,还是赤衣门门门主;我既是你的姐姐,又是‘诀衣阁’阁主。我的意思,你可明白?”
裴锦瑟只得道:“是,瑟儿明白。”
“好了,跟萧幕回阁中吧!至于昨日之事,你会阁中后写个详细的叙述,让萧幕转交给我。这三个月,你一定要乖乖地在阁中接受处置。待处罚结束后,你就以赤衣门门主身份,替我去竹桑国办件事去。”木未央说到最后,冲裴锦瑟斜眼眨了眨。
裴锦瑟一听眉眼都笑起来,却是装作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,道:“是。”
萧幕自是弄不懂木未央那表情里的意味,也看得出这裴锦瑟好是对于处罚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,这叫他稍稍放了心。不然,虽说阁主把阁中事情皆都委任于他,由他全权处理,但这裴锦瑟,他可是拿捏不住呀!不然,也不会巴巴的跑到王爷府来,请阁主发话。至于阁主与赤衣门门门主姐妹情深,那些只属于她们之间只有她们自己才懂的小心思,那也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了。总之,阁主按阁中规矩对裴锦瑟进行处置,想必阁中众人更加觉得自己的阁主一向奖罚分明,公私不相混淆。
其实说来,阁中上下,哪一个人对阁主不是心服口服?!
“瑟儿你先在门口等着,我还有事要问萧幕。”木未央道。
裴锦瑟应了个“是”,遂离开房间,临走前,还不忘在萧幕背后张牙舞爪一番。木未央见之,也只有无奈的摇头笑笑。
待房门重被关上,木未央开口道:“萧幕你先坐下。”
萧幕跟了木未央多年,自是了解木未央性子,顺从的拉了把椅子坐下,静静等候木未央下面的话。
这萧幕本不叫这个名字,而是叫萧洛凡。当年乃是江湖第一门派流星派掌门人的公子,也就是流星派未来的掌门人。这流星派剑法奇特,在江湖上颇有名气。可这并不是流星派最有名的地方,流星派最有名的地方,乃是可以夜观星象,推测世间诸事诸多变化,甚至预测一些未来。这也是木未央一直不太相信的地方。这么玄乎的东西,她才不信。
这流星派建派已有三百多年历史,一直发展不错。熟料到了萧洛凡,他却是对掌门人的位置一点都不感兴趣。本来这样也就算了,他不感兴趣,由他也罢。怎料他在二十岁那年却是喜欢上一女子,几乎到了发疯的程度,怎知那女子却是一虚荣的人,又被人利用,后来竟背叛了萧洛凡,嫁给了后来的掌门人董峰。这董峰自小在流星派待,深得上任掌门人的信任与欣赏,见萧洛凡不愿做掌门人就把掌门人的位置给了董峰。
董峰本为人不错,但世事难料,权利、地位及美人的诱惑太大,后来他终坐上了掌门人的位置,又抱得美人归。但那女子心里却还是喜欢萧洛凡的,董峰心里也清楚。为了永坐掌门人位置,为了灭了那女子心中的念想,董峰竟恩将仇报,派人对萧洛凡痛下杀手,甚至不惜和别的门派相互勾结,意欲致萧洛凡于死地!
萧洛凡几次死里逃生,但最终因寡不敌众,被逼到一个悬崖上,浑身伤痕累累,血液流淌。
木未央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。
一身白衣,迎风而立。
一袭长发,随风舞动。
一只玉笛,纤纤玉指轻轻执起。
一轮圆月,飘渺朦胧。
木未央轻轻一笑,嘴角上扬,从诱人的朱唇里对着玉笛,吹奏出一首曲子来。
说来也奇怪,这曲子好怪,听的人一个个被这笛音扯入一个景象里,那里繁花似锦,流水淙淙。一会又大漠孤烟,长河落日。没有一个人能抵挡的住这笛音的诱惑。更没有人知道,这首曲子有一个美丽的名字,叫做“秋塞吟”。当年玄妙老人所创的“秋塞吟”。
待众人回过身来,一切好似梦境一般。
只是。
消失的两个人,令众人都明白,刚才的一切,都真实的发生过。
少了的人,一个是白衣女子,也就是木未央。
另一个就是萧洛凡。
萧洛凡自此就跟在了木未央身边,并且改名为萧幕。他说,萧洛凡的人生已经落幕,萧洛凡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。有的,只有他萧幕。“诀衣阁”的萧幕。
木未央这大半年来,阁中的各种事情都交给他处理,自己则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来。不过萧幕也无什么怨言,一心一意的替木未央打理着“诀衣阁”。这“诀衣阁”是木未央的所有心血所在,他不能让她的心血不复存在。而且木未央这一年来身子越发的不好起来,他也希望阁主能好好休息休息,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。除此之外,他别无所求了。至于流星派,那董峰不管怎么说,还是不错的人才,将之打理得愈发的铮铮向荣,生机勃勃。而他对于他的过去,就像他的新名字,一切早已落幕,他,是木未央救了命的萧幕。
他不想报什么仇,董峰想杀他没杀得了,也就没什么仇可报。而那他曾经所爱的女子呢?就算没有董峰,她也会因为名或利或权势离开自己,这样的女子,他已不再爱。只是董峰怎么就那么容不下他。可又如何呢?他已有新的开始新的生命,其它的,他已不再在乎,就像当初他不在乎那个掌门人位置一样。